父亲的病 鲁迅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4/20 19:13:58
父亲的病 鲁迅

父亲的病 鲁迅
父亲的病 鲁迅

父亲的病 鲁迅
原文
  大约十多年前,S城(这里指绍兴城)中曾经盛传过一个名医的故事:   他出诊原来是一元四角,特拔十元,深夜加倍,出城又加倍.有一夜,一家城外人家的闺女生急病,来请他了,因为他其时已经阔得不耐烦,便非一百元不去.他们只得都依他.待去时,却只是草草地一看,说道“不要紧的”,开一张方,拿了一百元就走.那病家似乎很有钱,第二天又来请了.他一到门,只见主人笑面承迎,道,“昨晚服了先生的药,好得多了,所以再请你来复诊一回.”仍旧引到房里,老妈子便将病人的手拉出帐外来.他一按,冷冰冰的,也没有脉,于是点点头道,“唔,这病我明白了.”从从容容走到桌前,取了药方纸,提笔写道:——   “凭票付英洋壹百元正.”下面是署名,画押.   “先生,这病看来很不轻了,用药怕还得重一点罢.”主人在背后说.   “可以,”他说.于是另开了一张方:   “凭票付英洋贰百元正.”下面仍是署名,画押.   这样,主人就收了药方,很客气地送他出来了.   我曾经和这名医周旋过两整年,因为他隔日一回,来诊我的父亲的病.那时虽然已经很有名,但还不至于阔得这样不耐烦;可是诊金却已经是一元四角.现在的都市上,诊金一次十元并不算奇,可是那时是一元四角已是巨款,很不容易张罗的了;又何况是隔日一次.他大概的确有些特别,据舆论说,用药就与众不同.我不知道药品,所觉得的,就是“药引”的难得,新方一换,就得忙一大场.先买药,再寻药引.“生姜”两片,竹叶十片去尖,他是不用的了.起码是芦根,须到河边去掘;一到经霜三年的甘蔗,便至少也得搜寻两三天.可是说也奇怪,大约后来总没有购求不到的.   据舆论说,神妙就在这地方.先前有一个病人,百药无效;待到遇见了什么叶天士先生,只在旧方上加了一味药引:梧桐叶.只一服,便霍然而愈了.“医者,意也.”其时是秋天,而梧桐先知秋气.其先百药不投,今以秋气动之,以气感气,所以…….我虽然并不了然,但也十分佩服,知道凡有灵药,一定是很不容易得到的,求仙的人,甚至于还要拼了性命,跑进深山里去采呢.   这样有两年,渐渐地熟识,几乎是朋友了.父亲的水肿是逐日利害,将要不能起床;我对于经霜三年的甘蔗之流也逐渐失了信仰,采办药引似乎再没有先前一般踊跃了.正在这时候,他有一天来诊,问过病状,便极其诚恳地说:——   “我所有的学问,都用尽了.这里还有一位陈莲河先生,本领比我高.我荐他来看一看,我可以写一封信.可是,病是不要紧的,不过经他的手,可以格外好得快…….”   这一天似乎大家都有些不欢,仍然由我恭敬地送他上轿.进来时,看见父亲的脸色很异样,和大家谈论,大意是说自己的病大概没有希望的了;他因为看了两年,毫无效验,脸又太熟了,未免有些难以为情,所以等到危急时候,便荐一个生手自代,和自己完全脱了干系.但另外有什么法子呢?本城的名医,除他之外,实在也只有一个陈莲河了.明天就请陈莲河.   陈莲河的诊金也是一元四角.但前回的名医的脸是圆而胖的,他却长而胖了:这一点颇不同.还有用药也不同.前回的名医是一个人还可以办的,这一回却是一个人有些办不妥帖了,因为他一张药方上,总兼有一种特别的丸散和一种奇特的药引.   芦根和经霜三年的甘蔗,他就从来没有用过.最平常的是“蟋蟀一对”,旁注小字道:“要原配,即本在一窠中者.”似乎昆虫也要贞节,续弦或再醮,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.但这差使在我并不为难,走进百草园,十对也容易得,将它们用线一缚,活活地掷入沸汤中完事.然而还有“平地木十株”呢,这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,问药店,问乡下人,问卖草药的,问老年人,问读书人,问木匠,都只是摇摇头,临末才记起了那远房的叔祖,爱种一点花木的老人,跑去一问,他果然知道,是生在山中树下的一种小树,能结红子如小珊瑚珠的,普通都称为“老弗大 ”.   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.”药引寻到了,然而还有一种特别的丸药:败鼓皮丸.这“败鼓皮丸”就是用打破的旧鼓皮做成;水肿一名鼓胀,一用打破的鼓皮自然就可以克伏他.清朝的刚毅因为憎恨“洋鬼子”,预备打他们,练了些兵称作“虎神营”,取虎能食羊,神能伏鬼的意思,也就是这道理.可惜这一种神药,全城中只有一家出售的,离我家就有五里,但这却不象平地木那样,必须暗中摸索了,陈莲河先生开方之后,就恳切详细地给我们说明.   “我有一种丹,”有一回陈莲河先生说,“点在舌上,我想一定可以见效.因为舌乃心之灵苗…….价钱也并不贵,只要两块钱一盒…….”   我父亲沉思了一会,摇摇头.   “我这样用药还会不大见效,”有一回陈莲河先生又说,“我想,可以请人看一看,可有什么冤愆…….医能医病,不能医命,对不对?自然,这也许是前世的事…….”   我的父亲沉思了一会,摇摇头.   凡国手,都能够起死回生的,我们走过医生的门前,常可以看见这样的扁额.现在是让步一点了,连医生自己也说道:“西医长于外科,中医长于内科.”但是S城那时不但没有西医,并且谁也还没有想到天下有所谓西医,因此无论什么,都只能由轩辕岐伯的嫡派门徒包办.轩辕时候是巫医不分的,所以直到现在,他的门徒就还见鬼,而且觉得“舌乃心之灵苗”.这就是中国人的“命”,连名医也无从医治的.   不肯用灵丹点在舌头上,又想不出“冤愆”来,自然,单吃了一百多天的“败鼓皮丸”有什么用呢?依然打不破水肿,父亲终于躺在床上喘气了.还请一回陈莲河先生,这回是特拔,大洋十元.他仍旧泰然的开了一张方,但已停止败鼓皮丸不用,药引也不很神妙了,所以只消半天,药就煎好,灌下去,却从口角上回了出来.   从此我便不再和陈莲河先生周旋,只在街上有时看见他坐在三名轿夫的快轿里飞一般抬过;听说他现在还康健,一面行医,一面还做中医什么学报,正在和只长于外科的西医奋斗哩.   中西的思想确乎有一点不同.听说中国的孝子们,一到将要“罪孽深重祸延父母”的时候,就买几斤人参,煎汤灌下去,希望父母多喘几天气,即使半天也好.我的一位教医学的先生却教给我医生的职务道:可医的应该给他医治,不可医的应该给他死得没有痛苦.——但这先生自然是西医.   父亲的喘气颇长久,连我也听得很吃力,然而谁也不能帮助他.我有时竟至于电光一闪似的想道:“还是快一点喘完了罢…….”立刻觉得这思想就不该,就是犯了罪;但同时又觉得这思想实在是正当的,我很爱我的父亲.便是现在,也还是这样想.   早晨,住在一门里的衍太太进来了.她是一个精通礼节的妇人,说我们不应该空等着.于是给他换衣服;又将纸锭和一种什么《高王经》烧成灰,用纸包了给他捏在拳头里…….   “叫呀,你父亲要断气了.快叫呀!”衍太太说.   “父亲!父亲!”我就叫起来.   “大声!他听不见.还不快叫?!”   “父亲!父亲!”   他已经平静下去的脸,忽然紧张了,将眼微微一睁,仿佛有一些苦痛.   “叫呀!快叫呀!”她催促说.   “父亲!”   “什么呢?……不要嚷.……不…….”他低低地说,又较急地喘着气,好一会,这才复了原状,平静下去了.   “父亲!”我还叫他,一直到他咽了气.   我现在还听到那时的自己的这声音,每听到时,就觉得这却是我对于父亲的最大的错处.   十月七日.
赏析
  《父亲的病》这篇文章十分生动地体现了当时旧社会庸医的无能,他们明明知道病已经没法治了还故意蒙骗,看似开的是神丹妙药,其实就是故弄玄虚,使用障眼法,对病是没有一点疗效,搞得家人东奔西走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,并且对治病只是忙于应付而草草了事,给人看病都只为的是那些身外之物——金钱.   落墨的部分是很令人惊诧的.“名医”居然对临之将死的人说“不要紧的”果不其然治死了人,却仍然提笔写下百元的药方为死人服下.荒唐!而那主人仍旧很客气地送他出门.鲁迅先生真的是很伟大.   接下来,就是“名医”用大量杂乱的药治了鲁迅前辈的父亲两年,没有医好,就介绍别人来医治.“名医”的形象如雕刻般越刻越深,为了保全名声不顾病人的死活.   可惜,第二位又是“名医”.依我看来,他满脑子装的不是学问,而是借口.尤其是最后一个,特别具有代表性.“医能医病,不能医命,对不对?”,好小子,又一个推卸责任的泥鳅,居然还有颜面问“对不对?”再看看他们用的药:河边的芦根、经霜三年的甘蔗、原配的一对蟋蟀、旧鼓皮制成的败鼓皮丸.看到这里,我已经快说不出话了.   作者从不正面写家道衰败的颓唐,仅从父亲口里说的虚虚的话,作者在左右奔波瞻前顾后的疲态,表面上是祥和安平,但心里却按捺不住,到篇尾,衍太太唆使作者大叫父亲,却遗留给作者的"最大的错处".感人肺腑,又不乏暗中对衍太太这个自私多言使坏形象的嘲讽. 鲁迅先生似乎就是在呐喊着,对当时黑暗社会的不满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!而现实社会中这种现象也不少见. 对于社会上游荡、坑蒙拐骗的行为我们一定要抵制、禁止他们的发展,而且要从小懂得追求真理、学会看穿事物的本质、辨明是非.所以我们应该珍惜现在!
编辑本段意义
  父亲被江湖庸医治死,一直是埋在鲁迅心中的痛苦.文章重点回忆儿时为父亲延医治病的情景,描述了几位“名医”的行医态度、作风、开方等种种表现,揭示了这些人巫医不分、故弄玄虚、勒索钱财、草菅人命的实质.   作者用讽刺的笔调写了庸医误人.以两个“名医”的药引一个比一个独特,表现了某些中医的故作高深,通过他们的相继借故辞去,表明父亲的病一步步恶化.通过家庭的变故表达了对庸医误人的深切的痛恨,在感叹中让人体会人生的伤悲.同时作者也在其中变现了对封建社会的深恶痛疾,文中最后一段,作者在封建社会的习俗上呼唤自己的父亲,反而令父亲不能走好